Love, the City

我很清楚，我的身體在抗議。過度的睡眠，沉重的身軀，就是提不起勁運動。熱身了十分鐘後，準備開始十五分鐘的Tabata卻開始頭暈。煮完飯就沒胃口了，我不知道怎麼了？已經兩天這樣了，我上網問大夥是不是都如此，不外乎說著我可能中暑了，可能溼氣重。

到現在都覺得不大真實，所以連著好幾天都沒在臉書專頁上說些什麼，連每年要寫的三十六歲生日感言，都放著。

一位不挺熟識的朋友發現了我個怪毛病，或許擅長觀察的他。發現我喝醉跟清醒講重要話時的表情不一致，有時僵直抽動，有時縐成酸梅嘴，他話當有趣的笑了，還示範了起來。我楞了楞，酒都醒了幾成，才直言：「你這樣我很受傷，我如此是有原因的。」

今天早上我做惡夢了，我夢見自己的病更嚴重，已經開始出現幻覺，搞不清楚現實還是夢境。
故事是這樣開始的，我夢見自己有本書被改編成電影，今天是試映會。結果突然有人說，有這件事嗎？你記得演員是誰？導演是誰？

就像戒菸的人失敗之後會回去抽更多，減藥失敗的人也是。
於是在這綿延大雨之日，我回去找信謙。

「也許躁鬱症永遠都不會好……」
今天早上，這個念頭飄過來，在炎熱的頂樓加蓋，我想哭，異常的。

每次別人問我在寫什麼，旁人都會說我在寫「戀愛」。

我的醫生跟我說，他最擔心我自責，看到我因為自責而哭泣的樣子，他跟怕我走不出來，他覺得，唯有先放下自責才能面對自己。
我的好友跟我朋友說我自私，他覺得我放下自己的母親家人跟朋友而輕生，是最自私的行徑。

如果你是有在用藥物控制情緒的人，你會知道你的一天是這樣的－－早上起床有點糟，舉起你最常用的手，不管是左手還是右手，只要是靠近你的櫃子，拿出你的藥，喝水，吞下。躺在床上，等待藥效上來，引導複雜的情緒過去。如果三十分鐘到一個小時還沒過去，你就知道今天有問題了，只是那個問題可能大，或者是小，然後你就要開始思考接下來怎麼辦。你可以自暴自棄到很遠的地方，或者是補強醫生說你可以加強的藥，最糟的狀況是，補了藥也沒用，上蒼保祐，千萬別這樣。

躁鬱症是這樣的，在躁症時，有時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棒的人，沒有什麼無法完成，活潑、講話快速、喜歡出去玩、愛買東西，工作效率高，也常常容易分心。意志力也強大，反正，人生就是以我轉，萬事皆可成，這種時候最難發現有問題。就像當時我沒發現家裡越來越亂，書越疊越多（一直在買），有什麼事情天真過剩的以為是好運的Sign。天台的植物也被我養死一大半。我沒有羞恥心，也沒有自制力，創作力豐富，相信自己可以控制躁鬱症，萬事都很OK，然後有天，鬱症來了。

我的精神科醫師李信謙在我複診時曾對我說：「雖然輕生不是好事，雖然無法保證永遠都不會再有這個念頭，但有時候走過那一遭會看清一些事。」當時我只是點點頭，卻沒發現這一遭的收穫有這麼多。

曾經有個男孩在與我戀愛前，我警告他說我有躁鬱症。他自告奮勇地說要陪我去看醫生，看醫生之前，我們戀愛了。他說，以後只要有空，他都會陪我來看醫生，當時，我很感動。那時，是我看雙和醫院的李信謙醫師的第六年。
故事聽起來很美好，不過，躁鬱症是個神奇的疾病，有時候它讓你看起來沒事，幽默風趣反應快，藥物控制下，有時還平穩思緒清晰。但它又像個調皮的影子，有時沒來由的，或者是被什麼啟動著，悄悄地變嚴重了，那時，你會傷害別人或者傷害自己。